陶娇娘不相信,她不信自己执掌三房这么多年会被一个小娘子的外表蒙骗,更不信那个曾经被打骂时连声都不敢吭的小娘子能有本事算计到她头上。
彩绣提醒:“夫人,可明日满庭芳就要来要人了,现在苏靥不在府里,咱们可怎么办啊。”
陶娇娘扯着艳色的唇冷笑,长长的指甲在木案上划着,“找,今日就算是把整个庐陵县翻个底朝天,也要将苏靥给我找出来。”
“是。”
这一夜,苏府的仆从将庐陵县的大街小巷都寻了个遍,包括四方堂在内,甚至怀疑是满庭芳为了钱财将人给掳了去,可就算如此都未曾寻到苏靥的半分踪迹,倒是找到了倒在草垛里昏迷不醒的曹先生,将人带回了府。
翌日一早,满庭芳的龟奴就来要人,陶娇娘以苏靥发烧未退正在针灸为由暂时哄住了龟奴,可龟奴哪个不是人精,说什么都不离开,要在苏府等着针灸结束将人带走。
陶娇娘已经掏了五百多两出去,更不愿掏这一千多两了,只得让仆从继续出去找,自己则在偏院盯着龟奴拖延时间。
彼时四方堂。
高简今日返家,一入后院就被扑了个满怀。
苏靥抬着头,眉梢眼角皆是欢喜,不自主撒起了娇,“阿翁你可算回来了,满满好想你呀!”
高简勾着手指划了下她的鼻尖,“都已经及笄了,怎还跟孩童似的,也不怕被人瞧了笑话。”
“谁呀,有阿翁在,我看谁敢笑话我。”
说完还扬扬得意地哼了一声。
“你啊……”
高简拿她无法,又被她逗得开怀。
星汉也跟着笑,“先生,外面风大,堂屋已经准备好了饭食。”
“好,我们快进去吧。”
堂屋内,长案上摆满了美食佳肴。
苏靥吃得开心,高简却看着饭菜陷入沉思。
星汉走到跟着先生外出的老三星河身边,低声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星河也低着声音:“先生去的病坊里有位从长安外派来的坊吏,为人开朗讲了许多长安的趣事,其中不乏吴家这种门阀,先生刚好听见便多问了几句,结果你猜怎么着?”
星河忍着笑,“坊吏说吴尚书的嫡长孙自幼被宠坏了,性格骄奢无度身边娘子无数,早在束发之年房里就有好几位侍婢服侍,莫提什么酒娘胡姬了,长安人尽皆知都不是什么秘闻,先生听完顿时脸就拉了老长,当天在病坊便不高兴,回来这一路我都没瞧先生笑过。”
苏靥听他们说得热闹,也凑了过去,“长兄三兄,你们在说什么呀?笑得这么开心。”
星河直言:“在说你未来的夫婿是个什——”
“越发口无遮拦。”
星汉警告地看了星河一眼,转而对苏靥道:“莫听他胡说,快坐回去用膳。”
“哦。”
苏靥刚坐回去,捧着碗准备喝汤就听仆从来报:“先生,詹夫人前来辞行。”
高简面上流露出几分烦躁,看向下首道:“满满,你先回房吧。”
苏靥乖乖答应。
她出了堂屋,正碰上迎面走来的詹夫人。
她行了个叉手礼,让路离开。
举止端庄,裙裾翩翩,似是全然不认识詹夫人般。
詹夫人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居然生出些不是滋味来。
这样好的娘子,可惜了……
秋妈妈提醒:“夫人,快些进去吧,高先生还在等着呢。”
“无缘无分啊。”
詹夫人摇摇头叹了口气,扬了笑容进入堂屋落座。
两人统共就见过两次面,加上今日是第三次,只是寒暄几句便没话聊了,一味地喝茶。
主子不说话,仆婢动作更加轻,整个屋子都变得静悄悄的。
就在高简准备寻个由头送客时,老四星疏大步走了进来,在高简身边耳语:“先生,徐高功身边的小道士来了,说有要物交给先生,说至关重要耽误不得让先生务必亲启。”
高简看了一眼詹夫人,又看了眼额上冒汗的星疏,起身,“有位情况危急的病患,我去去就来。”
詹夫人笑道:“病者为重,先生快去吧。”
说完,继续品茶,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高简瞧她不动只得自己出去,小道士就在游廊拐角处候着,见人来了忙见礼奉上书信:“这是家师亲笔,交代送到先生手中,望速启。”
高简想起先前送去的八字和画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长相只是一方面,家世清白,八字合适且情投意合才是重中之重。
打开信,只见里面写了几个大字——命带七杀,财星入墓。
杀,墓。
都不是什么好字。
高简嘴角笑意僵住,立刻问:“这是何意?”
小道士言简意赅:“此郎克妻。”
高简:“……”
星河追出来送:“多谢小道长了,辛苦跑一趟。”
小道士年纪小,见着熟络的人更藏不住话,“也不知是你们家哪位小娘子要相看说亲,幸好先将画像八字送去给师傅审看,此郎八字极凶,若是嫁过去这一辈子就毁了。”
高简:“……”
这八字比他的长相还歹毒。
“罢了,看来是天意啊。”
天边云卷云舒。
苏靥靠在屋中窗户旁看医书,听着院里响起了客套的说话声,挑了挑眉。
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了堂屋。
屋内鸦雀无声。
地上摆着五箱绢帛,案上放着一盒金子,下压着张纸。
苏靥直接坐到了高简身边,惊讶地张大嘴巴,“阿翁,这是谁送来的呀?”
高简想起她对着吴文彬画像一副痴相的样子,心情有些沉重,“是吴家送来的,百匹绢帛,五百金,还有张长安敦化坊内宅院的房契。”
苏靥满脸惊喜:“这是聘礼?”
高简不语,别过了头。
星河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是先生答应退婚后的赔礼。”
“退婚?”
苏靥蹙着黛眉,心想做戏做到底,扯着高简的袖子晃不停,“为何要退婚呀阿翁,我不想和他退婚。”
高简只道:“他其貌不扬。”
星汉叹气:“他品行不端。”
星疏劝解:“他举止放荡。”
星河补充:“他八字克你。”
苏靥一脸的不可置信,伤心地埋在高简怀里哭泣,时不时呜呜几声,实则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别提笑得有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