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刚的,没见过这么刚的直男。
“第三……”他转过身,冰冷的眸子直视叶北,“你只需要每天在城墙上露个面,其他时候,安分待在帐中。”
叶北抿着唇。
合着她来这里就是当个吉祥物啊。
叶北仰头看他,“临渊将军这是要软禁我?”
“殿下误会了,”临渊冷笑,“殿下金尊玉贵,又有紫薇之气,若是真在这里出了事,会很麻烦。”
他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顿了顿,“若是殿下闷了,可以去苍梧关看看。”
叶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营帐中修整了几日,无事发生。
青梧愤愤地掀开帐帘,手中端着的热茶因动作太大而溅出几滴,烫得她指尖微红,却仍压不住心头那股火气。
“殿下!”她将茶盏放在案上,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委屈,
“他们简直欺人太甚!您亲自来北境,他们却这般晾着您,还让您每日亲自去城墙站一站,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殿下!”
帐外,一道玄甲身影蓦地停住脚步。
临渊原本是来告知叶北明日妖潮可能来袭的消息,此刻却站在帐外,冷峻的眉宇微不可察地皱起。
叶北正低头翻看苍梧关的军报,闻言抬眸,见青梧气得眼眶发红,不由轻笑。
“怎么,替我不平?”她合上竹简,指尖轻轻点了点案几,“坐下说。”
青梧抿着唇,倔强地站着不动,“奴婢就是不明白,殿下明明带了粮草和援兵来,他们却连个好脸色都不给。那个临渊将军更是过分,竟敢对您如此不敬!”
帐外的临渊眸光一沉,指节无意识地扣紧了腰间的刀柄。
叶北摇了摇头,将茶盏推到她面前。“青梧,你可知苍梧关这三个月死了多少人?”
青梧一怔。
“只我北国将士,便足足有三万五千七百六十二人。”叶北平静道,“其中有三千余人,是活活饿死的。”
青梧指尖一颤。
帐外,临渊的手指倏地收紧,刀鞘发出轻微的铮鸣。
这个数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一个牺牲的将士,都是他亲手记在名册上的!
“他们不是不给我好脸色,”叶北望向帐外,风雪呼啸声中隐约传来士兵操练的呼喝,“是他们还没办法原谅我。”
她收回目光,轻轻拍了拍青梧的手背,“所以,别怪他们。”
青梧指尖一颤。“可…可那也不是殿下的错…”
“不,是孤的错。”叶北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身为一国储君,酿成大错,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就是最大的失职。”
她望向帐外呼啸的风雪,“所以,他们现在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
临渊站在原地,玄甲上落满的雪花渐渐融化,浸湿了肩甲。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这个女人站在城墙上的样子——
风雪肆虐中,她固执地一站就是数个时辰,任由寒风将她的脸刮得通红,她也只是默默站稳,不发一言。
当时他觉得可笑,以为她是在做戏。
可现在……
营帐里的青梧张了张口,最终低下头,闷闷道,“……可殿下明明已经尽力弥补了。”
叶北笑了笑,没再多言。
她知道,有些伤痕,不是几句道歉、几车粮草就能抹平的。
尤其是人命。
青梧不懂,但是只要是殿下说的,那一定有她的道理。
“殿下,这茶凉了,属下重新煮一壶过来。”
临渊猛地回神,在帐帘被掀开的前一刻,身形一闪,消失在风雪中。
帐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亲卫恭敬道,“殿下,临渊将军请您去城墙。”
叶北起身,理了理衣袖:“知道了。”
青梧连忙跟上,小声嘀咕:“又让您去当吉祥物……”
叶北失笑,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走吧,去看看。”
城墙之上,风雪更烈。
叶北披着厚重的狐裘,仍被寒风吹得指尖发僵。
她安静地站在城楼高处,望着关外翻涌的妖雾,听着将士们沉重的呼吸和铠甲碰撞的声响。
没有人来与她搭话。
偶尔有士兵经过,也只是恭敬行礼,而后匆匆离去,仿佛多留一刻都是煎熬。
叶北并不在意。
她只是每日按时出现,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风雪侵袭,一站便是数个时辰。
军议大帐。
“将军,明日妖潮来袭,是否要告知那位……”副将犹豫地问道。
临渊正在擦拭长刀的手顿了顿。
“不必。”他冷声道,“让她…好好待在帐中。”
副将诧异抬头,却见自家将军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风雪太大。”
副将,“???”
临渊已经收刀入鞘,大步走出军帐。
他抬头望向城墙方向,那里,一道纤细的身影依旧挺立在风雪中,像一柄不肯折腰的剑。
直到第三日黄昏——
“殿下。”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叶北回头,见临渊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玄甲覆雪,眉目冷峻。
“将军有事?”她问。
临渊沉默片刻,突然道:“殿下不必再来。”
???
叶北挑眉,“将军何意?”
难不成当吉祥物也觉得她碍眼?
临渊皱眉,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生硬道,“……风雪太大,您若病了,会很麻烦。”
说完,他转身便走。
叶北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
——这大概,是这位冷面将军能说出的,最接近“关心”的话了。
她拢了拢狐裘,轻声道,“多谢将军体恤。”
“不过……”
她抬眸,望向远处渐暗的天色。
“明日,孤还会来。”
翌日清晨,叶北比往日更早地出现在城墙之上。
她今日未着狐裘,反而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腰间配了把短剑。
当值的士兵看见她时明显一愣,刚要行礼就被她抬手制止。
“不必多礼。”她罢了罢手,“孤让人熬了姜汤,都来喝点。”
将士们陆续登上城墙时,都诧异地发现他们的储君殿下正站在哨塔旁,亲自为每个经过的士兵递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殿下,这…”
“拿着,喝。”叶北将碗塞进一个年轻士兵手中,“今日比昨日更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