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围猎识暗哨(1 / 1)

雪粒子簌簌地扑在帷帽上,融成细水,顺着珍珠帘子滑落颈间。我坐在马背上,指尖掐进掌心,借着痛意压住心头翻涌的寒潮。昨夜那半卷绢布上的八字血书仍灼在眼前——“血出同脉,骨归同茔”。母亲临终前枯瘦的手,裴昭剑穗上褪色的红绳,沈砚心递来的玉佩内藏的旧结……一切线索如蛛网收拢,最终都指向那个曾在杏花雨中执笔写诗、如今却步步藏毒的男人。

围场旌旗猎猎,积雪压断松枝的脆响此起彼伏。皇帝未至,只命诸皇子率文武子弟行围试猎,名为练武,实为察人。我知这是机会。陆明渊必会露面,而慕容琰,也定不会缺席这场棋局。

马蹄踏过覆雪荒径,我悄然松了缰绳。那匹青骢马本就受过惊扰,此刻骤然扬蹄,我顺势倾身,右腕一扭,整个人跌入雪坡。冷雪灌进衣领,刺骨寒意激得呼吸一滞。我蜷身不动,唇角渗出一抹血丝——是先前咬破的,只为让脸色更显苍白。

“萧小姐!”一声惊呼自斜上方传来。

我微微睁眼,透过珠帘,见陆明渊翻身下马,靛蓝云纹锦袍拂过雪地,羊脂玉佩轻晃。他趋步近前,伸手欲扶,面上尽是关切:“可是摔着了?”

我未答,只虚弱地抬手搭上他臂膀,借力起身时,肩头顺势倚向他胸膛。他略一僵,却未退。我垂眸,指尖如兰叶轻展,借着整理他衣领的动作,悄然探入襟内。触手冰凉,是一枚玉扳指,紧贴里衣藏着。我指腹摩挲其边缘,一道极细刻痕划过——“映雪藏诗”四字微凸,与前世茶盏中取出的那一枚,分毫不差。

心头冷焰腾起,面上却仍柔弱如初。我低喘一声,似晕眩未定,声音微颤:“方才……你袖中可有香囊?我闻到一股药气,与四皇子常服的参香竟有些相似。”

他眸光微闪,袖中折扇轻掩唇角,笑得温润:“萧小姐多心了,不过是随身带的安神香罢了。”

话音未落,马蹄声破雪而至。

一匹乌鬃骏马踏雪而来,月白团龙纹披风覆满霜色,马背上那人手持青瓷药碗,面色苍白如纸,却是慕容琰。他勒马停于丈外,目光冷淡扫过陆明渊,又落在我身上,片刻后才启唇:“萧小姐伤势如何?”

我摇头,欲言又止。他却不看我,只将药碗递向陆明渊:“听闻陆探花精通香道,不如替本王品一品此酒——是否与我日常所服参汤相合?”

陆明渊怔住,笑意凝在唇边。那酒杯由裴昭递来,盛着琥珀色液体,无烟无气,看似寻常。我知那不是毒,而是掺了微量迷香的试药——若他体内真有蛊虫,便能分解药性而不现异状。

“臣……岂敢妄尝皇子之物?”陆明渊推辞,折扇轻摇。

慕容琰却不动声色:“试一口罢了。若你真通药理,何惧一验?”

风雪骤紧,围场边缘的松林簌簌作响。我抬眼,瞥见林间一道身影隐于雪后,裤脚沾泥,刀柄红绳垂落——是裴昭。他早已布控,只待信号。

陆明渊终于接过酒杯,浅啜一口。他喉结微动,面色如常,甚至笑着赞道:“清冽甘醇,确有参香余韵。”

我静坐雪地,指尖抚上发簪,银鎏金蝴蝶步摇随思虑轻颤。他未吐,未咳,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蛊虫已化药,他确是活体媒介。

慕容琰接过空杯,目光扫过碗底残留酒液,瞳孔微缩。那酒色静止片刻,竟泛出极淡紫晕,如雾浮水,转瞬即逝。他不动声色,将碗交还裴昭,只道:“收好。”

陆明渊拱手欲退,我忽出声:“陆公子且慢。”

他回首,折扇半开,笑意温雅:“萧小姐还有何指教?”

我缓缓站起,右腕仍虚扶着婢女,声音轻如落雪:“你方才饮酒时,扇骨轻敲袖口——可是怕那巾帕滑出?”

他动作一滞。

我继续道:“那方巾……可是浸了迷香?与前些日子诗会上飘落我脚边的那一块,可是一般质地?”

众人哗然。李映雪在不远处冷笑,目光如刀剜向陆明渊。他面色不变,只将折扇合拢,缓声道:“萧小姐病中神思恍惚,莫要信口开河。”

“信口?”我轻笑,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巾,正是那日拾得的迷香巾帕,“这香料出自南疆‘夜合花’,非寻常香铺可得。你袖中那块,可是相府特制?”

他眼神终于裂开一丝缝隙。

慕容琰策马向前一步,声音冷如寒铁:“陆明渊,你既是寒门出身,为何随身携带宫禁禁香?此物若流入市井,按律当斩。”

陆明渊低头,指尖摩挲扇骨金线,那是我早已记下的绣工纹样——与通敌书信封口一致。他未答,只道:“臣愿回府自省。”

“不必。”慕容琰抬手,示意裴昭封锁退路,“今夜围猎未毕,你我尚在猎场。若你清白,何惧再饮一杯?”

陆明渊终于抬头,目光掠过我,又落向松林深处。那一瞬,我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极隐秘的焦躁——不是惧怕,而是联络未通的不安。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雪地上,一行脚印自他马后延伸而出,未通主帐,反而斜斜切入密林,直指李映雪营帐方向。

风卷雪片,扑在脸上,冷得刺骨。

我缓缓摘下发间蝴蝶步摇,红宝石在雪光下折射出一点猩红。我将它倒转,以簪尾轻划雪地,勾出那行脚印的走向。步摇宝石映出的光影微微晃动,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

慕容琰忽然咳了一声,抬手掩唇,指缝间未见血迹,却有一丝极淡的紫气自腕间药囊逸出。他不动声色地将药囊压入袖中,目光却落在我手中的步摇上。

我知他已明白——陆明渊不仅是相府暗桩,更是蛊虫宿体,随时可被操控。而那行脚印,便是今晚传递消息的通道。

“裴昭。”慕容琰低唤。

“在。”

“盯住那条路。”

“是。”

陆明渊被带往临时拘所,由禁军看守。我扶着婢女缓缓走向营帐,雪地上留下一串浅印。身后,慕容琰未走,仍立于风雪中,药碗捧在手中,像一座苍白的碑。

帐内炭火微燃,我脱去湿靴,命人取来热水。指尖触到妆匣,取出那枚从陆明渊襟中摸出的玉扳指。玉质温润,内圈刻着“映雪藏诗”,字迹娟秀,竟是李映雪手笔。我冷笑,将它投入火盆。火焰腾起,映出我眼底的冷光。

这一局,我才刚开始收网。

夜深,雪未停。我独坐帐中,翻阅今日猎场布防图。忽然,帐帘微动,裴昭无声而入,手中握着一块湿布——正是从陆明渊袖中搜出的巾帕。

“气味已验。”他声音低沉,“与南疆‘夜合花’一致,且含微量蛊引。”

我点头,将巾帕覆于烛火之上。火苗舔舐布角,瞬间燃起幽蓝火焰,一缕黑烟盘旋而上,在帐顶凝成短短一线,形如蜈蚣。

我凝视那烟痕,忽道:“他今晚必会传信。”

裴昭颔首:“属下已在密林设伏。”

“不。”我摇头,“让他传。”

他一怔。

我将火盆中未燃尽的玉扳指残片拾起,放入锦囊,递给他:“把这个,放进李映雪的妆匣。”

裴昭迟疑:“若她发现……”

“发现更好。”我垂眸,指尖抚过发簪,“我要她知道,有人正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退下后,我独坐良久。炭火噼啪,映得帐壁晃动。我取出那半卷绢布,平铺于案。血书“骨归同茔”四字仍在,我以指尖轻抚,忽然发现“茔”字末笔拖痕极长,非笔写,而是——血滴顺势滑落所成。

我怔住。

那血,不是母亲的。是玉佩藏绢时,已有人滴血封缄。

是谁?

我正欲细察,帐外忽有急步声近。裴昭掀帘而入,神色罕见凝重。

“小姐,密林脚印有变。”

我抬眼。

“陆明渊的脚印……中途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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